咏天坛梅花

名卉来南土,奇葩曜上方。花迟疑避雪,叶早为迎阳。

灵液滋玄干,仙云拂素裳。无言恒敛笑,不谢暗飘香。

夕伴芝房月,朝承菟苑霜。飞窥玉女镜,舞扑羽人觞。

拟结千年实,先呈五出妆。帝羹如可和,持此奉明光。

铜雀台二首 其二

漠漠龙髯远,飘飘穗帐空。自怜妾薄命,不得奉君终。

望幸非前日,栖灵是旧宫。翠襦沾薤露,锦瑟入松风。

鸾镜时犹照,蛾眉岁不同。谁能更歌舞,心折望陵中。

咏蛱蝶花

蜀地罗裁就,漆园梦始通。何言金翅色,翻在碧林中。

未辨逍遥影,争矜点缀工。采香蜂趁侣,啄蕊鸟衔虫。

易湿缘多粉,难飞讵少风。美人笑来扑,误使损芳丛。

自述

祗为抽簪早,归来已四春。本非食肉相,犹是饭牛身。

负郭无新业,灌园有旧邻。矶边独钓客,陇上偶耕人。

相见一相笑,吾今罢问津。

歌风台

我来拟上歌风台,岂意台空只平地。琉璃古井亦崩塌,断碑无字苔藓蘙。

当年此地说豪华,富贵归乡多意气。枌榆社里列黄麾,泗水亭前张赤帜。

里中父老竞来窥,昔日刘郎今作帝。共谈畴昔帝一噱,季固大言少成事。

椎牛张宴里闬空,进钱今日几万计。坐中只带竹皮冠,众里长呼武妇字。

酒酣击节帝起舞,乐极歌残更流涕。游子谁不悲故乡,万岁吾魂犹乐沛。

赐名此朕汤沐邑,世世田畴免租税。风起云飞又一时,往事萧条复谁记。

樵人不识斩蛇薮,行客还归贳酒市。台下黄河尽日流,瞬息人间几兴废。

九月八日作

日日闭门坐,今朝复如斯。窗中见风雨,始知重阳期。

海燕已辞主,黄花未满篱。余心久委化,何用惜良时。

任光禄竹溪记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